疫情笼罩的这个春天显得急躁而短暂,短促中少了几分北方沙尘暴季节里那份粗犷的凄厉和凌厉,一皱眉头,便是暖日熙熙,惠风和畅的晚春了;当行止受到限制,觉得时光那么漫长,但恍恍惚惚间,秋天又飒然而至。恍惚间又是月末了,新的一个月又快结束了,好像一转眼,这一年就剩了个尾巴。没有过多的寒暄与送别,在这一年开头有多少人来过又离开,习以为常的麻木让我无动于衷吗?

　　迟日江山丽。午后的阳光颇有些迷离,一种浅黄色涂满太阳的四周。春天的树在风中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葱茏。宽宽的马路上翻卷着梧桐巨大的叶子,每一片都卷曲着风干了,满满地落在那里,一大朵一大朵的叶子做成的灰白色的花团,被风吹向这里那里。清洁工挥动着修饰过的大扫帚在不停地打扫着。在她们看来,这应是无尽的烦恼吧,才扫过,叶又落。我多么梦想拥有那么一片秋的树林,地面堆积着厚厚的叶子,我躺在上面尽情悦读,书香伴着叶香,哪一片都是思想风景中不可或缺的杰作。

　　抬眼向前方望去,在这个小城的长春路,曾经的一片杨树林,已被夸张的宽阔柏油路面所取代,只留一行在那里孤独地坚守。春来枝梢青青的这片树林永远地消失在这个城市里了,路边一座座摩天大厦正拔地而起,那是城市殖民者的骄傲,却是热爱自然的人的噩梦。我常出神地仰望那笼着安全网的建设中的摩天高楼,试图数清到底有多少层,那看上去如火柴盒里能否装下一个个幸福的家?

　　如此渺小又如此遥不可及!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温情主义,往往在我们以为离幸福最近的时候,幸福却弃我们而去。庞然大物里正热火朝天地修建着,巨大的塔吊挥舞着霸道的臂膀,森然欲搏人,听得见电钻刺耳的鸣叫,听得见沉重的敲打声,还有哪个农民工耐不住寂寞在高唱旭日阳刚的那首《春天里》。听着那高亢、沙哑又无奈的声音,不知他此时的心情是快乐还是郁闷,总之在杂乱的声浪里有固执的歌声在飞,有平易的生命在怒放,有朴素的幸福在回荡。

　　经过一所中学的校门口时,我看到年轻的学子步履轻盈地走来走去。多么令人艳羡的年龄与机会啊!此时多想沉浸在书斋里畅读,但这只是一种梦想,眼下工作被现实的生存律牢牢地束缚着绑架着。书仅是难得休憩的好茶,而现实又多像是那举杯邀月的空樽。

　　在温热的风中,忽然想,不如等到年过花甲退休之时,开个报刊亭,就着暖暖的阳光读书,岂不快哉?忽地,心中就想起了在高中时代那个也曾有类似梦想的同学,想起了他大声读史铁生的《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想起了他书桌抽屉里的那本厚厚的康德的神秘的《纯粹理性批判》,想起了送别他下煤矿当工人的那个春天下午和那段林荫道以及他令我肃然起敬的平凡唯美的精神世界。也想起了家乡的雁南飞,想起了故乡的那条弯弯曲曲伸向远方的小路,想起了妈妈叫我回去加衣服,同时也想起了在某年前的这个时候在武汉大学一间窗明几净的阶梯教室聆听余秋雨先生的文化讲座……

　　如果你曾爱过生活、自然和写作,也曾为发奋读书而立下豪言壮语,会不会因为没有结果而伤感?如果你曾爱过这些,那在哪个季节会不会一样的美好呢?也许爱读书仅是一个人的事情,你所爱的书知不知道都无关紧要。多年以后,你会笑当年的痴傻和率真,但是当年那真情的心动和虔诚却又如此真切与芬芳!

　　乱了,乱了,乱了,初春的风已经走远,书香的夏天还没来临。我却开始怀念书的好,空留下负隅顽抗的生存律倔强地与我做着无谓的对峙。

　　转瞬间天已经发出苍黑,今晚的月儿未满。人在路上,心亦在路上,愁云惨淡,暮色中,我看到,旷野上稀落的工厂发出亮的光,列车在飞快地奔驰,车窗内灯火辉煌……我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才能找寻到那希望的星光?

　　我有一点胆怯,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就这样走远了,再也回不去了?又或者,我只是迷路了,一点明亮,就可以牵着那发黄的乡愁,摸到千里之外中原家乡的书香?

　　可是,从一个热闹而让人怀想的夏末,到这个秋天煦暖下午的边缘,再到下一个安静的希望,谁在等我呢?有没有一个淡蓝色的童话,等待我翻开一本书的时候,在我眼前徐徐展开……

　　(作者单位:江苏省阜宁县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