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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之石|作别苦夏
2020-10-26 10:10:00  来源:检察日报  作者:张泽忠

  记得小时候,父亲常说:过夏不如过冬,寒冬腊月,冷了可以加衣添被,三伏酷夏没招,就得熬。当然,那时人们还不知空调是何物,落地扇、吊扇也只是村里几户富裕人家才有的奢侈品,因此,大蒲扇成了很多人的纳凉工具。对于我们这些十来岁的皮小子来说,天热得受不了时,不如飞奔出门冲下池塘,一个猛子扎出十米开外来得痛快!

  “一早三光,一晚三荒”,这是作为农民的父亲一直遵守的劳动信条,无论寒冬酷暑。酷夏也是苦夏,其中之苦,庄户人感受最深。三伏天里,为避暑热,父亲天蒙蒙亮就下地干活,直到被火辣的日头晒得头昏脑涨才想起回家。饭一时难以下咽,就先舀一瓢凉水,“咕咚咚”灌进肚去。一个夏天过下来,父亲眼瞅着要掉十来斤肉。

  最难熬的是麦收。收割麦子需要全家上阵,邻里协作,抓紧时间,一刻不停,真可谓“汗珠子摔八瓣”,才能把麦子尽快收进场院。第二步的轧麦同样不轻松,似火的骄阳下,牲口机械地拉着碌碡在前一圈一圈地转,大人们在后手脚不停一圈一圈地跟行,一边吆喝着偷懒的牲口,一边抖动着麦叉翻动地上的麦子,汗水四流,根本顾不上用手巾擦上一把。半天下来,脸上、脖颈上会积下白白的盐渍。最后一步,还得趁着热风,扬最后一遍场,把麦鱼子彻底清出去,让丰收的麦子颗粒归仓。这段日子,任谁也要晒脱好几层皮。

  夏天里,热是一方面,最让人讨厌的还是蚊子。潮热黏腻的空气,对于这些“飞贼”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生存环境。夜来风清,屋内暑热难消,人们总是在当家院子就地铺上几块草席或麻袋,全家老小或躺或坐,一边乘凉,一边唠嗑。如果身边再摆上台“戏匣子”听段评书、相声,或是河北梆子,那惬意的感觉自是妙不可言。而这时牙尖嘴利的蚊子们却来添堵,围着你嗡嗡儿嘤嘤儿,准备乘虚而入。父亲说我的血甜,尤其招蚊子,于是他会盘腿坐在我身边,不断拿着蒲扇为我驱赶这些坏家伙,我常常在不知不觉间安然入梦。

  童年尽管物质匮乏,生活条件有限,但是夏天并没有给我留下任何“阴影”。苦夏之苦于我,也是在多年以后才真正体味到。1997年7月,我军校毕业,按照分配通知即日向海南岛海口市进发。

  在这片热带的土地上,我领略到了独特的椰风海韵之美,也切身经受了多年“上蒸下煮”、蚊虫凶猛的考验。初次踏上宝岛,尽管蓝天白云,空气新鲜,但是近乎直射的阳光,接近40℃的气温,令我顿时汗流如注,衣服黏黏地粘在身上,总有一种汗没出透的感觉,这让我一时失去了欣赏美景的心情。此种天气不就是家乡“三伏”天的味道?家乡的伏天不过数日,而这里却常年如此。南方的蚊虫似乎更加厉害,蚊子个儿大身长,黑白相间的花纹醒目,被战友们戏称为“穿着海魂衫”的蚊子。让这些坏家伙叮上一口,滋味相当不好受。好在那时电风扇已经普及,空调也逐渐“飞入寻常百姓家”,防蚊措施多得很。

  多年之后,如今的我坐在凉爽舒适的室内,面对屋外的又一季酷夏,时常有种穿越之感。尽管父亲去世已久,但他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耕种锄刨,在夏夜轻摇蒲扇为我驱蚊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恍然如昨。

  (作者单位:河北省黄骅市检察院)

  编辑:王苏燕